这篇小说是金爱烂的《你的夏天还好吗》小说集第三篇,初读此书,并不知金爱烂其人,但她描述的绝望之感却极大地震撼到我,使我久久无法自拔。
第一篇《你的夏天还好吗》作者用一种难堪消解了现代都市男女的爱情,但是细枝末节中也初窥韩国社会的就业问题等。第二篇《虫子》则是用数之不尽的虫子表现了底层人生无穷的困难,但作者仍在结局给读者留下一丝希望。
而到了第三篇,作者简直把绝望感描写得简直把人拉到了地心深处。全篇以一个少年的视角展开,即“我”如何在绝境下救生。死因不明的父亲,生病绝望的母亲,千疮百孔的公寓和淫雨不断的天气,渲染了一种末世之感。电的失去又抹去了时间,有限的食物和水将最后的防御——那个千疮百孔的公寓,也变得无法久居,如此情况下“我”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,母亲面心如死灰下自杀而亡,“我”艰难地带着母亲的尸体自寻生路,然而母亲的尸体也被洪水冲走了。在漂流中我再看不见高楼大厦和教堂尖顶,孤悬高立的歌利亚龙门吊宣告着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。最后,我终于爬上了塔吊,此时连绵不断暴雨得以停熄,但“我”是否能得救,母亲的尸体是否还能找到,一切仍是未知的。
读此篇时,我对哥利亚感到陌生,初看题目还以为是什么西方女妖,类似于大海中歌唱迷惑水手的塞壬,或者让我想到了水中的奥菲莉亚,百度了知道才了解哥利亚是圣经中传说的巨人。在官方新闻和自媒体账号上听说过韩国是一个宗教化的国家,所以得知作者拿圣经做典,倒也不觉得奇怪了。圣经中的哥利亚的结局是被牧童大卫打败,我想这是不是正契合着小说的最后一句话“刺骨的寒风吹来,哥利亚剧烈摆动”,塔吊的结局也必将会走向毁灭,而谁又是新时代的主人?
当我开始了解作者的生平时,我对这个满是象征意味的小说多了许多理解。作者金爱烂生于1981年,彼时的韩国经济快速增长。正如小说中第一人称的我, 然而到了1997年,亚洲金融危机席卷了韩国,那正值作者的少年时代,也是文中“我” 的年纪,作者出生于韩国快速发展时期,却在生长的时候面临着破碎的社会环境。
二十多年前,父亲曾让我们一家住进象征着荣誉的公寓,而在即将还完贷款的时候却迎来拆迁的结局,仅凭电焊技术赚钱的父亲以为是他努力的结果,我们一家因为快速城镇化住进了公寓,但“大兴土木”的时代又让我们失去了公寓,这时“我”第一次感到被社会抛弃。在以前经常下雨的日子里,“我”和母亲在电视上看到政府救助灾民,寄希望于政府的帮助,然而公寓的位置却未被划分在灾区范围,“我”感到第二次被社会抛弃。而面对困境之时,母亲付之死亡,“我”却没有感到悲伤,而“我”漂浮的破木板门上丢失了母亲的尸体,这时我才真正感到心痛欲裂,因为我意识到了母亲死亡的事实,即“我”最终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依靠。单薄的少年与巨大的龙门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,这达成了小说与现实的联系的一座桥,彼时正经历金融危机席卷的韩国摧毁了无数的普通家庭,而“我”就是面对金融危机时无数韩国人的缩影,经历了国家经济快速发展时期后却被无情的抛弃。父辈的努力给了我最后了托举,然而这也是不牢靠的,岌岌可危的。父亲曾在讨薪时爬上高空塔吊,然而他既不是领头人物也不是主要干部,只能在急速体温下降的高空中做体操,因为这是他为了这个家庭唯一能做的事了。也许“我”的结局也会像父亲一样,成为这场求生的行为的牺牲者。
我又再次看看了标题本书的标题,看到了作者问出的那句“你的夏天还好吗?”,越发觉得这不仅是对文中人物的提问也是对读者的提问。
在生活中挣扎中的人们,你们还好吗?
我感受到的是作者怜悯以及彻底的寒凉下的温情。